我在街道办熬了 23 年还是副科,申请调去基层时,办公室通知:区委书记要找你谈话
“许副科,区委办公室刚来的电话。”
办公室小刘的声音压得又轻又平,像怕惊扰了档案柜上落着的灰。
许明哲“嗯”了一声,眼皮都没抬,继续用红蓝铅笔在密密麻麻的网格地图上画着圈。
“许副科,”小刘又重复了一遍,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焦灼,“是区委办公室,找您的。”
许明哲的笔尖一顿,蓝色的笔芯在地图上“幸福里社区”的位置上,戳下了一个突兀的墨点。
他抬起头,露出一张被岁月和荧光灯磨平了棱角的脸。四十八岁,在街道办综治科“副科”这个位置上,他坐了二十三年。
“找我?”他反问,声音有些沙哑。
“对。”小刘咽了口唾沫,终于把那句最重的话吐了出来,“通知说,裴书记……要找您谈话。”
许明哲站了起来,动作太猛,带倒了桌上那个泡了二十三年的搪瓷茶缸。
茶水淌了一地。
裴书记,区委书记裴振邦。
那个他只在全区大会上,远远看过一眼的,执掌着这片区域几十万人前途的,金字塔尖上的人。
要找他。
这个熬了二十三年,刚刚递交了调去基层社区当网格员申请的,副科许明哲。
01
许明哲的办公室很小,靠着楼道的尽头。
门上挂的牌子,最开始是“综治办”,后来是“平安办”,现在叫“综合治理与应急指挥中心”,牌子越换越长,他的职位始终没变。
“副科长”。
那个“副”字,像一根刺,扎了他二十三年。
刚来的时候,他二十五岁,名牌大学中文系毕业,意气风发。他以为凭着一杆笔,能写出个锦绣前程。
可街道办是磨人的地方。
第一年,他写的报告被主任改得满江红,说他“不接地气”。
第五年,他学会了用最“妥帖”的词,写最“稳妥”的报告。
第十年,跟他一起来的同事,要么高升,要么跳槽。只有他,还在写报告。
第二十三年,他成了“许副科”。
一个街道办的“活化石”,一个年轻人眼中“没追求”的代名词。
他的棱角,连同头发,一起被磨掉了。
妻子李静早就看淡了。她现在的心思都在儿子许昂身上。
“老许,下个月昂昂的生活费该打了。”李静一边在阳台收衣服,一边头也不回地说。
“知道了。”许明哲应着,目光落在手里的调动申请上。
“你那事儿,主任批了?”李静问。
“批了。等区里走完流程。”
李静叹了口气,把衣服叠好,“也好。去社区,总比在办公室强。至少不用看人脸色。”
她顿了顿,又补了一句:“老许,你别怪我说话直。你这辈子,也就这样了。”
许明哲没有反驳。
他自己也觉得,这辈子,也就这样了。
他申请调去的“幸福里社区”,是街道最老旧的片区之一。
他不想再写那些空洞的报告,不想再参加那些冗长的会议,不想再对着那些比他小十岁、却要他毕恭毕敬喊“领导”的年轻人。
他想去扫大街,想去调解邻里纠纷,想去给忘了带钥匙的大妈开门。
他想做点“实事”。
哪怕是最低微的实事。
这份申请,他写了三天。递上去的时候,主任老王看了他足足一分钟。
“老许,想好了?”
“想好了。”
“你这级别,去社区当网格员,可是高配了。”老王笑得意味深长。
“我就是想动弹动弹。”许明哲赔着笑。
老王签了字。
许明哲觉得,压在心口二十三年的那块石头,终于松动了。
他甚至开始规划,去了社区,第一件事是把辖区内所有的窨井盖都检查一遍。
然后,小刘的电话就来了。
区委书记,裴振邦。
这块松动的石头,“轰”的一声,又砸了回来,砸得他胸口发闷。
02
消息像一阵风,瞬间吹遍了整栋楼。
“听说了吗?区委裴书记要见老许!”
“哪个老许?”
“综治科那个许副科!万年副科!”
“他?他犯事了?”这是所有人的第一反应。
“不像。要是犯事,直接就是纪委了,哪会是书记谈话。”
“那……是要高升了?不能吧!”
许明哲从茶水间回来,短短五十米的路,遇到了五个人。
这五个人,都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,混杂着探究、嫉妒和一丝敬畏的眼神,跟他打招呼。
“许副科,忙着呢?”
“哎,许哥,气色不错啊!”
许明哲只能点头,僵硬地笑。
他觉得自己像动物园里的猴子,忽然被告知有当狮王的可能。
连猴子自己都不信。
主任老王也把他叫了过去。
老王的办公室在阳面,比许明哲那间亮堂得多。
“老许,坐。”老王亲自给他递了根烟。
许明哲受宠若惊,他记得老王只给“有用”的人递烟。
“主任,我不抽。”
“哎,拿着。”老王把烟硬塞进他手里,“老许啊,你……深藏不露啊。”
“主任,您可别开我玩笑了。我什么样,您还不知道?”许明哲满嘴苦涩。
“我以前是不知道。”老王靠在椅背上,眯着眼打量他,“你那份调去幸福里的申请……是你自己写的?”
“是啊。”
“没有……别人……给你指点?”
“主任,我真不明白您什么意思。”许明哲急了。
老王“呵”了一声,吐出一口烟圈:“没什么。老许,区委书记找谈话,这是大事。不管是什么事,你都占了‘天时’。”
“我……”
“你记住。”老王打断他,凑了过来,压低声音,“到了裴书记面前,问什么,答什么。不问的,一个字也别多说。尤其是……关于街道的事。”
许明哲的心一沉。
“主任,我……我就是去谈话,您怎么说得跟上刑场一样?”
“差不多。”老王掐了烟,“在机关里,一步登天和一步踏空,中间就隔着一层纸。裴书记的谈话,就是来捅破这层纸的。”
许明哲从主任办公室出来,手心全是汗。
他忽然意识到,那个“诱惑”——那个他渴望了二十三年的,安稳退休、无人打扰的“诱惑”,可能要破灭了。
而一个新的,他完全无法掌控的“诱惑”——或者说是“深渊”——正在他面前打开。
晚上回家,他破天荒地从柜子里翻出了那套结婚时做的西装。
二十多年了,样式土得掉渣,但料子还算挺括。
“你这是干嘛?”妻子李静吓了一跳。
“明天……区里有个会。”他含糊地说。
“开会用得着穿这个?跟卖保险似的。”李静撇撇嘴,“许明哲,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?”
“能有什么事。”
许明哲看着镜子里那个形容枯槁、眼神浑浊的中年男人,努力想扯出一个自信的笑。
但他失败了。
他看到的,只有恐慌。
03
阻力,比许明哲预想的来得更快,也更诡异。
第二天一早,他刚到办公室,就发现气氛不对。
往日这个点,办公室里都是吃早点的吸溜声和八卦的低语。
今天,鸦雀无声。
所有人都在看他,又在他看过去的时候,迅速躲开。
“老许,你过来。”老王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,脸色阴沉。
许明哲心里“咯噔”一下。
“主任,怎么了?”
老王没说话,指了指他的办公桌。
许明哲的桌上,放着一个牛皮纸信封。
没有署名。
他走过去,拿起信封。很薄,里面似乎只有一张纸。
他当着全办公室的面,拆开了。
里面是一张打印纸。
上面只有一行字,黑体,加粗,五号。
“想活命,就闭上你的嘴。”
空调的冷风明明开得很低,许明哲却瞬间出了一身冷汗。
“谁干的?”老王的声音像冰。
办公室里没人敢出声。
“老许,这……这是冲着你来的,还是冲着……明天的谈话来的?”老王拉着他,回了自己办公室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许明哲的声音在抖。
他这二十三年,清清白白,连跟人红脸都少有。
得罪人?他哪有资格。
“老许,你再给我交个底。”老王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,“你手里,是不是捏着什么东西?”
“什么东西?”
“比如……街道这几年的账?或者……某些人的把柄?”
“主任!”许明哲急得站了起来,“我在街道就是个写材料的!我能有什么把柄?”
老王死死盯了他几秒钟,缓缓坐下。
“那就怪了。”他喃喃自语,“这不像是恶作剧。这是在警告你。”
“警告我别去见裴书记?”
“不。”老王摇头,“是警告你,见了裴书记,也别乱说话。”
许明哲彻底蒙了。
他一个万年副科,一个边缘人,一个申请去基层的“废物”,他能乱说什么?
他有什么“乱话”可说?
这封信,像一块巨石,把他和那个未知的“谈话”更紧密地绑在了一起。
他想退缩。
他甚至想,现在就冲进主任办公室,说自己病了,明天的谈话不去了。
把那个调去幸福里的申请要回来,撕掉。
他就当他的许副科,直到退休。
可他刚走出一步,又停住了。
他想起了那行字。
“想活命”。
这威胁,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最后一点血性。
二十三年了,他一直像个软体动物一样活着。
现在,他不想再软下去了。
他要去看一看,究竟是谁,这么怕他这个“废物”去见区委书记。
他要去看一看,裴书记找他,到底是为了什么。
这个原本被他视为“灾难”的谈话,现在成了他唯一的“联盟”。
他必须去。
当晚,他把西装熨了三遍。
李静看他反常,也不敢多问,默默给他煮了两个鸡蛋。
“路上吃。别空着肚子。”
许明哲点点头,一夜无眠。
他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,睁着眼,等天亮。
凌晨四点,窗外还是漆黑一片。
他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。
一个陌生的,没有归属地的号码。
许明哲的心跳骤然加速。
他接了起来。
“……喂?”
电话那头,是一阵沉重的呼吸声。
“许明哲?”一个刻意压低、仿佛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声音响起。
“……是我。”
“幸福里的水,太深了。你把握不住。”
许明哲猛地站起:“你到底是谁?”
对方“呵”地笑了一声,那笑声阴冷刺骨。
“一个死人,是去不了幸福里的。”
“你什么意思?”
“意思就是,”对方的声音陡然拔高,充满了怨毒,“十年前,综治科的旧档案室,那场火!你以为都烧干净了吗?!”
许明哲如遭雷击,手机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。
那场火……
十年前的那场火!
他以为早就没人记得了!
那通电话究竟是谁打来的?他口中的“幸福里”和“火”又有什么关联?
而此刻,他分明听到,自家那扇老旧的防盗门外,传来了一阵清晰的,一下,又一下的……
脚步声。
04
脚步声在门口停下了。
许明哲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。
他死死盯着猫眼,外面一片漆黑。
是楼道里的声控灯没亮,还是……有人故意挡住了?
“谁?”他壮着胆子,吼了一声。
门外没有回应。
那脚步声,又“笃,笃,笃”地,缓缓下楼去了。
许明哲靠在门上,背心彻底湿透。
天亮了。
他没有退路。
他穿上了那身“卖保险”的西装,打上了那条红色的领带。
李静看他脸色惨白,吓得不敢说话。
“我走了。”
“……早点回来。”
区委大院,庄严肃穆。
许明哲提前了半个小时到。
他在传达室登记,手抖得连自己的名字都快写不好。
区委办公室的秘书小张下来接他,一个很精神的年轻人。
“是许明哲同志吧?裴书记在等您。请跟我来。”
小张的客气,和街道办同事的“客气”,完全是两种概念。
许明哲感觉自己像在踩棉花。
裴振邦的办公室在三楼,很简洁,除了书柜,就是一张巨大的辖区地图。
裴书记比他想象的要年轻,大概也就四十出头,戴着一副金丝眼镜,眼神锐利得像能穿透人心。
“许明哲同志?请坐。”
“裴书记,您好。”许明哲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。
“不用紧张。”裴振邦笑了笑,亲自给他倒了杯水,“我今天找你来,是想聊聊你的那份调动申请。”
许明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“是,裴书记。我……我能力有限,在副科岗位上二十三年,一事无成。所以想……想去基层,做点实事。”
这是他昨晚想了一夜的说辞。
“一事无成?”裴振邦从一堆文件中,抽出了他的档案,和那份申请。
“在综治科二十三年,经手大小报告七千余份,协调邻里纠纷一千二百余起,参与重大维稳安保六十一次。档案清白,履历干净,没有一笔违纪,没有一笔烂账。”
裴振邦抬起头,目光灼灼:“许明哲同志,这就是你说的‘一事无成’?”
许明哲愣住了。
这些数字,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。
“我……我只是做了本职工作。”
“好一个本职工作。”裴振邦站起身,走到地图前。
“我找你来,不是为了批准你的申请。”
许明哲的心沉了下去。
“我是来给你一个新任务。”
裴振邦的手,重重地按在了地图上。
按的,正是许明哲用蓝铅笔戳了个墨点的那个地方。
“幸福里社区。”
“裴书记,我……”
“你知道幸福里现在是什么情况吗?”裴振邦打断他。
“我……知道一些。是老旧小区,情况复杂。”
“何止是复杂。”裴振邦的语气冷了下来,“幸福里社区,是区里下一步‘城市更新’的重点试点。原来的社区书记,上个星期,刚被纪委带走。”
许明哲倒吸一口凉气。
“他进去前,幸福里的账本,也‘恰好’起火了。”
“火?!”许明哲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十年前的火,和现在的火……
“对,又是火。”裴振邦转过身,“幸福里的水,很深。深到能淹死人。”
他看着许明哲:“你的申请,是这半年来,唯一一份,主动申请调去幸福里的。”
“许明哲,你老实告诉我,你为什么要选那里?”
许明哲沉默了。
是啊,他为什么选幸福里?
因为那里最老,最破,最没人愿意去。他以为那里,是他“逃避”的终点。
“我……我只是想找个清净地方。”
“清净?”裴振邦笑了,笑声里带着一丝寒意,“这个节骨眼上,主动往火坑里跳,说是为了‘清净’?”
他忽然收起笑容:“许明哲,我需要一个人。”
“一个在街道扎根二十年,对那片地界了如指掌的人。”
“一个没有背景,没有靠山,干净得像一张白纸,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‘废物’的人。”
“一个……所有人都以为他被磨平了,但他骨子里还有火的人。”
裴振邦走回他面前,一字一句地问:“二十三年了,许明哲同志。你的火,灭了吗?”
许明哲的血,在那一刻,轰然烧了起来。
他想起了那通威胁电话。
想起了门口的脚步声。
想起了那场十年前的大火。
他猛地站了起来:“裴书记!我的火,没有灭!”
“好。”裴振邦点点头,“你的申请,我批了。但不是去当网格员。”
“区委决定,任命你为幸福里社区党支部书记,兼任街道‘城市更新’专项小组副组长。”
“级别,正科。”
05
从区委大院出来,许明哲腿都是软的。
从“副科”到“正科”,他走了二十三年。
从“正科”的任命通知,到他踏上这片土地,只用了二十四个小时。
幸福里社区,比他想象的还要破败。
“许书记,您可来了!”社区办公室里,几个工作人员像见了救星。
“原来的王书记……出事以后,我们这儿都快炸锅了。”
“炸锅?”
“您看。”工作人员小杨指着窗外。
办公室窗外,拉着一条巨大的横幅:“无良开发商,还我血汗钱!”
几十个居民,正围在社区办公室门口,群情激奋。
“这是……怎么回事?”
“还不是那个‘城市更新’。原来的王书记,跟开发商‘鸿运集团’勾结,把给居民的拆迁补偿款,挪……挪用了。”
“鸿运集团?”许明哲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。
“对,老板姓曹,叫曹金龙,在咱们这一片……势力可大了。”小杨压低了声音,“王书记就是被他拉下水的。”
许明哲明白了。
裴书记说的“水深”,就是这里。
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,桌上的电话就响了。
是老王。
“老许……不,许书记!”老王的声音带着谄媚和一丝恐慌,“恭喜,恭喜啊!您这……真是一飞冲天!”
“主任,您别这么说。我还是老许。”
“哎,那可不一样了。”老王干笑了两声,“许书记,今晚……鸿运集团的曹总,在‘福满楼’设宴,说是给您接风洗尘。您看……”
许明哲的眼睛眯了起来。
“曹总?”
“对,就是曹金龙曹总。他……跟街道的关系,一直不错。”
“不去。”许明哲回答得斩钉截铁。
“哎,许书记,这……这不好吧?曹总的面子……”
“主任,我刚来,社区一堆事。这风,我受不起。”
许明哲挂了电话。
他知道,他拒绝的不是一顿饭。
他拒绝的是一张“入场券”。一张通往“同流合污”的入场券。
门外的吵闹声越来越大。
许明哲深吸一口气,推开了门。
“大家静一静!我是新来的社区书记,我叫许明哲!”
居民们“嗡”的一声围了上来。
“新来的?新来的又怎么样!还不是跟他们一伙的!”
“我们的钱呢!王书记贪的钱,是不是你们分了!”
“许书记是吧?你要是解决不了问题,今天就别想走!”
一个鸡蛋,猝不及防地砸在了许明哲的白衬衫上。
蛋黄顺着他的胸口,流到了那条红色的领带上。
二十三年在办公室养出的斯文,在这一刻荡然无存。
许明哲抹了把脸上的蛋清,没有怒,反而笑了。
“大家听我说。”
他站上了一个台阶,声音不大,却异常坚定。
“我是许明哲。在街道综治科待了二十三年。”
“这二十三年,我没贪过一分钱,没拿过一分礼。我不知道什么叫‘同流合污’。”
“我只知道,你们的钱,是血汗钱。这笔钱,一分一毫,我都会给你们追回来!”
人群,诡异地安静了几秒。
“你拿什么追?”一个大爷喊道,“王书记都进去了!账本都烧了!”
“账本烧了?”许明哲笑了,“谁说账本烧了?”
他从公文包里,拿出了一样东西。
一个U盘。
“裴书记昨天给我的。幸福里社区,过去五年,所有上报区里的原始台账备份。”
“现在,我当着大家的面,报警。”
“请经侦的同志来查。鸿运集团的账,区里的账,还有王书记的账,三账合一,看看到底是谁,拿了不该拿的钱!”
06
许明哲这一手,是裴振邦教他的。
“水浑,那就把水抽干了,看看到底谁在裸泳。”
经侦介入,鸿运集团的账户很快被冻结。
曹金龙,坐不住了。
他没有再通过老王,而是直接找到了社区办公室。
那天下午,许明哲正在和居民代表核对补偿款的明细。
一辆黑色的,没有牌照的越野车,停在了办公室门口。
车上下来四个黑西装的壮汉。
曹金龙走了进来。
他个子不高,有些秃顶,但气场很足。
“许书记?久仰大名。”他笑着,金牙在阳光下很晃眼。
“曹总。”许明哲没起身,“有事?”
“许书记,快人快语。行。”曹金龙拍了拍手,一个壮汉拎过来一个皮箱。
“啪”地一声打开。
满满一箱,红色的钞票。
“许书记,交个朋友。”曹金龙点上雪茄,“幸福里的项目,我曹某人志在必得。你刚来,不懂规矩,我不怪你。”
“把经侦的撤了。这箱钱,是你的。以后项目每推进一分,你拿这个数。”曹金龙比了个“一”。
“一个点?”
“是一千万。”曹金龙笑得很大声。
许明哲也笑了。
他站起身,走到窗边。
“曹总,你知道我这二十三年,在街道办,听过最多的笑话是什么吗?”
曹金龙一愣。
“他们都笑我,说我许明哲,是个废物,一辈子没出息。”
“他们笑我,守着规矩,最后连个正科都混不上。”
“你知道我那身西装,穿了多少年吗?二十五年。是我结婚的时候买的。”
许明哲转过身,目光平静地看着那箱钱。
“曹总,你这箱钱,很多。多到我这辈子都没见过。”
“但是,”他话锋一转,“它买不走我这二十三年的‘一事无成’。”
“我熬了二十三年,不是为了今天,跟你曹金龙站在一起,被你这箱钱,砸弯了膝盖。”
曹金龙的脸,瞬间阴沉了下去。
“许明哲,你别给脸不要脸!”
“我是在给你机会!”
“十年前综治科那场火,你以为我不知道是谁放的吗?”
许明哲的心脏,被狠狠攥住。
“那场火,烧掉的是鸿运集团当年违规拿地的所有原始凭证。”
“王书记帮你烧的。对吗?”
曹金龙的脸色,从阴沉,变成了煞白。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“你以为你威胁我的那通电话,我没录音吗?”
“你以为你昨晚派人堵在我家门口,我没拍到吗?”
许明哲拉开抽屉,拿出了一沓照片,和一支录音笔。
“曹金龙,给你机会的,不是我。”
“是裴书记。”
“是法律。”
曹金龙往后退了一步。他身后的壮汉,下意识地想上前。
“别动。”许明哲按下了桌上的一个按钮。
办公室的门被推开。
几个穿着警服的人走了进来。
带头的,正是区公安分局的张局长。
“曹金龙,”张局长亮出了逮捕令,“你涉嫌多起纵火、行贿、及恐吓公职人员。跟我们走一趟吧。”
曹金龙瘫倒在地上。
他到最后都不明白,自己怎么会栽在许明哲这个“废物”手里。
07
幸福里的水,清了。
城市更新项目,在区委的直接监督下,重新招标。
居民的补偿款,一分不少地发到了位。
许明哲瘦了十斤,但也硬朗了十斤。
他还是穿着那身旧西装,但街道办里,再也没人敢叫他“许副科”。
他们都毕恭毕敬地喊他:“许书记。”
老王被调去了区志办,一个清水衙门,提前养老。
李静,许明哲的妻子,现在是社区志愿者积极分子。
她会炖好汤,送到社区办公室。
“老许,喝汤。别一天到晚就知道工作,身体要紧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许明哲接过汤,热气腾腾。
他喝汤的时候,李静就帮他整理桌上的文件。
她看到了一份新的任命公示草稿。
许明哲,拟任街道办事处,主任。
李静的手一抖,眼圈红了。
她什么也没说,只是把汤碗又往前推了推。
“趁热喝。”
许明哲喝完汤,站起身,戴上了安全帽。
“我去工地看看。”
“哎。”
他走在幸福里新修的马路上,阳光正好。
他看到裴书记,正站在不远处的工棚下,对他招手。
许明哲知道,裴振邦找他谈话,那一天,他的人生才真正开始。
他熬了二十三年。
那二十三年,不是在受苦。
是在淬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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