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为我戴的表是假的，同事故意泼咖啡想看它进水。表没坏，他却慌了，因为他看到表盘上那个陀飞轮还在转——那是百达翡丽的标志
01
滚烫的咖啡泼过来的时候，梁舟下意识地抬起了左手。
不是为了挡，纯粹是身体的本能反应。
棕色的液体顺着他的手背淌下，滴滴答答落在地上，办公室里瞬间弥漫开一股焦糖玛奇朵的甜腻味道。
“哎呀！梁舟，真不好意思，手滑了！”
王宇的声音夸张地响起，手里还举着那个空了的咖啡杯，脸上却看不出半点歉意，眼神反而直勾勾地盯着梁舟的手腕。
整个部门的空气都凝固了，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，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。
这哪是手滑，分明就是故意的。
王宇看梁舟不顺眼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。
梁舟这人，平时闷不做声，穿着打扮也普通得掉渣，偏偏手腕上戴着一块看起来很唬人的表。
镂空的表盘，复杂的齿轮，一看就价格不菲的样子。
王宇自己戴的是一块刚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欧米茄，花了小五万，平时宝贝得不行，开会时总要有意无意地露出来。
可梁舟那块表，他旁敲侧击问了好几次，梁舟都只是笑笑说，“地摊上随便买的，戴着看个时间。”
地摊货？
王宇第一个不信。
他偷偷拍了照片上网查，结果查到的款式，是百达翡丽的星空陀飞轮，售价后面那一串零，他数了好几遍。
一个刚毕业没多久，天天挤地铁上班的小职员，戴七位数的表？
王宇当场就断定，这绝对是块假表，还是那种做得特别逼真的顶级A货。
所以，他今天就想让梁舟当众出个丑。
假表最怕什么？不就怕水吗？
这一杯热咖啡下去，机芯肯定废了，到时候看他梁舟还怎么装。
“没事吧，梁舟？要不要去洗洗？”
王宇假惺惺地递过几张纸巾，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那块被咖啡浸透的手表。
他等着，等着那根优雅的蓝色秒针停下来。
梁舟没说话，他接过纸巾，慢条斯理地擦着手背上的咖啡渍，动作不紧不慢，仿佛被泼的不是自己。
周围的同事也屏住了呼吸，等着看好戏。
有人幸灾乐祸，有人觉得王宇做得太过分，但没人出声。
孙晓坐在梁舟的邻座，她几次想开口，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，只能攥紧了手里的笔，替梁舟捏了把汗。
王宇的嘴角已经快压不住了。
他凑近了些，装作关心的样子，“你这表……没事吧？看着挺精密的，可别弄坏了。”
梁舟终于擦干净了手，他抬起手腕，把表盘凑到眼前，轻轻晃了晃。
然后，他把手腕伸到了王宇的面前。
“你看，还在走。”
梁舟的声音很平静，听不出喜怒。
王宇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块表上。
隔着一层薄薄的水汽，他清楚地看到，表盘下方那个精巧无比的陀飞轮装置，正在以一种恒定的、优雅的节奏，缓缓旋转。
一圈，又一圈，不知疲倦。
那是机械表心脏的跳动，是顶级工艺的证明。
王宇的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。
他虽然不是专业的玩表人士，但也做过功课。
陀飞轮，这个词本身就代表着复杂和昂贵，而百达翡丽的陀飞轮，更是金字塔尖的存在。
假表可以模仿外形，可以模仿指针，但绝对模仿不了这颗持续转动的心脏。
所以……这块表是真的？
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，劈中了王宇的天灵盖。
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发干，心脏狂跳，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。
他泼的不是一杯咖啡，而是价值一套房子的液体黄金。
“怎么……怎么可能……”
王宇的声音在发抖，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。
梁舟收回手，把手表摘了下来，用纸巾仔细地擦拭着表带和表壳的缝隙。
他甚至吹了吹表冠的位置，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。
“可能是我这块表，防水做得比较好吧。”
梁舟淡淡地说了一句，然后重新把表戴回手腕上。
整个办公室，鸦雀无声。
所有人都看到了王宇那张瞬间失去血色的脸。
大家也都看到了，那块被咖啡洗礼过的手表，依旧在精准地走动，那个小小的、不断旋转的装置，散发着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光芒。
剧情的发展，和所有人预想的，都不一样。
王宇慌了，他是真的慌了。
他看着梁舟，嘴唇哆嗦着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02
“王宇，你还愣着干嘛？还不快给梁舟道歉！”
部门主管张总的声音打破了办公室的死寂，他的脸色不太好看。
职场里的这点小九九，他看得一清二楚。
王宇一个激灵，像是被电了一下，连忙对着梁舟点头哈腰。
“对不起，对不起梁舟，我真不是故意的，我赔，我赔你清洗费！”
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串零，说话都带着颤音。
梁舟抬眼看了看他，眼神里没什么波澜。
“不用了，一杯咖啡而已。”
他越是这么云淡风清，王宇心里就越是发毛。
这根本不是原不原谅的问题，这是一种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碾压。
人家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。
“那……那我帮你拿去专业的表行保养一下吧，我知道一家特别好的店……”王宇还在努力补救。
“心意领了，我自己会处理。”梁舟打断了他，然后转过身，打开电脑，开始工作，再也没看王宇一眼。
这比指着鼻子骂他一顿还让他难受。
王宇像个小丑一样杵在原地，走也不是，留也不是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。
周围同事的眼神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，同情、鄙夷、看热闹，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。
他感觉自己的脸被打肿了，火辣辣地疼。
张总重重地咳了一声，“都看什么呢？工作都做完了？”
大家这才纷纷收回目光，假装忙碌起来，但办公室里的气氛，已经彻底变了。
窃窃私语声像蚊子一样嗡嗡作响。
“天呐，那块表是真的？得多少钱啊？”
“我刚偷偷搜了下，好像是百达翡丽6002G，拍卖价都上千万了……”
“我的妈呀，王宇这下踢到铁板了，他那一杯咖啡泼掉了一辆法拉利。”
“梁舟到底什么来头啊？隐藏的富二代？”
这些声音不大，但一字不漏地飘进了王宇和梁舟的耳朵里。
王宇的腿有点软，他扶着办公桌的隔板，慢慢挪回自己的座位，一屁股坐下来，半天没缓过神。
而梁舟，依旧像个没事人一样，盯着屏幕，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。
只有他自己知道，他的心跳也比平时快了几拍。
他不是在乎那块表，而是在乎这件事带来的连锁反应。
他来这家公司，就是想安安稳稳地做个普通人，靠自己的能力赚一份工资，体验一下正常的生活。
可现在，一切都被打乱了。
中午吃饭的时候，梁舟刚拿起饭盒，孙晓就凑了过来。
“梁舟，你……没事吧？”她小声地问，眼神里满是担忧。
她是整个办公室里，唯一一个用纯粹关心的目光看他的人。
梁舟心里一暖，冲她笑了笑，“我能有什么事，你看，手也没烫坏，表也没停。”
“我不是说这个，”孙晓咬了咬嘴唇，“我是说王宇……他那个人心胸狭窄，今天丢了这么大的人，我怕他以后会找你麻烦。”
“兵来将挡，水来土掩吧。”梁舟说得轻松。
“你那块表……真的很贵吧？”孙晓还是没忍住，问出了口。
问完她就后悔了，觉得自己太八卦了。
梁舟看着她窘迫的样子，反而觉得有些可爱。
他想了想，说：“是我爷爷送给我的，对我来说，它的意义比价格更重要。”
这是一个很聪明的回答，既没有正面回应价格，又表达了它的珍贵。
孙晓点了点头，没再追问。
两人沉默地吃着饭，气氛却不尴尬。
“下午下班，我请你喝奶茶吧，就当是……压压惊？”孙晓忽然提议。
“好啊。”梁舟爽快地答应了。
他看着孙晓，女孩的脸上带着一点点紧张和期待，像个做了什么大胆决定的学生。
梁舟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。
或许，被打破的平静，也不全是坏事。
下午，王宇像是变了个人，对梁舟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。
一会儿过来帮他接水，一会儿又问他需不需要帮忙打印文件，殷勤得让人起鸡皮疙瘩。
梁舟都客气地拒绝了。
他知道，王宇这是怕了。
怕他追究，怕他背后有什么通天的背景。
这种恐惧，比任何报复都更折磨人。
快下班的时候，梁舟的手机响了，是一个陌生的号码。
他走到楼梯间，按下了接听键。
“喂，是梁舟先生吗？”电话那头是一个恭敬又带着点急切的男声。
“我是，请问你是？”
“梁先生您好，我是百达翡丽源邸的客户经理，我姓陈。是这样的，我们监测到您腕上这枚型号为6002G-010的天月陀飞轮腕表今天上午十点十五分左右，受到过一次意外的液体泼溅，想跟您确认一下腕表目前的状态。”
梁舟的眉头皱了起来。
“你们怎么会知道？”
“梁先生，您别误会，”陈经理连忙解释，“您这枚腕表是我们的顶级复杂功能时计，内部搭载了微型传感器，在遇到剧烈震动、强磁场或者液体侵入风险时，会自动向我们的服务中心发送一个预警信号，方便我们及时为您提供服务。这是我们针对顶级贵宾客户的专属保障。”
梁舟愣住了。
他只知道这块表很贵，很复杂，是爷爷在他二十岁生日时送给他的成人礼。
他从来没想过，一块表而已，竟然还有这种黑科技。
“表没事，还在正常走时。”梁舟回答。
“那就好，那就好，”陈经理松了一口气，“不过梁先生，为了确保万无一失，我们还是建议您尽快将腕表送到我们这里，做一次全面的机芯检测和保养。您放心，所有的费用都是由我们承担的，我们还会派专人上门为您取表。”
“……不用了，谢谢，我自己会处理。”
梁舟拒绝了。
他不想再搞出什么大动静。
挂了电话，梁舟靠在墙上，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。
事情，好像比他想象的还要麻烦。
这块表，就像一个标签，把他和他极力想摆脱的那个世界，死死地绑在了一起。
03
第二天，王宇没来上班。
人事部发了封邮件，说他因为个人原因，申请了调岗，即日生效。
办公室里炸开了锅。
所有人都心知肚明，这哪是调岗，分明就是待不下去了，被变相地“发配边疆”。
大家看向梁舟的眼神，又多了几分敬畏和探究。
这个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年轻人，到底是什么来头？
一句话没说，就让王宇这个在公司里上蹿下跳的老油条，灰溜溜地滚蛋了。
梁舟对此毫无反应，他甚至连那封邮件都没仔细看。
王宇的离开，在他心里没激起半点涟漪。
他更在意的，是自己被打乱的生活节奏。
以前，他是办公室里最没存在感的人，可以安安静静地做自己的事，观察身边的世界。
现在，他成了动物园里的珍稀动物，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。
有人想巴结他，有人想打探他的底细，就连食堂打饭的阿姨，给他盛的红烧肉都比别人多两块。
这种感觉，让他很不舒服。
他开始怀念以前挤地铁、吃盒饭，为了一个项目方案跟同事争得面红耳赤的日子。
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，才是他想要的。
“看来，这里也待不久了。”
梁舟在心里叹了口气。
他原本的计划是，在这家公司踏踏实实干上几年，积累一些经验，然后用自己的积蓄，去做点小生意，彻底脱离家族的掌控。
现在看来，这个计划的第一步，就快要进行不下去了。
中午，孙晓又端着饭盒坐到了他对面。
“王宇……走了。”她说。
“嗯，看到了。”梁舟点点头。
“是不是你……”孙晓欲言欲止。
梁舟知道她想问什么，他笑了笑，“你觉得，我有那么大本事吗？能让公司说调岗就调岗？”
孙晓想了想，也觉得不太可能。
梁舟平时的工作表现只能算中规中矩，跟领导层也没见有什么特殊交情。
“那……他怎么会突然走？”
“可能是他自己觉得没脸待下去了吧，”梁舟随口说，“或者，他得罪的不是我，是这块表的主人。”
他故意说得模棱两可。
孙晓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，但眼神里的担忧却更重了。
她觉得，梁舟的世界，离她很遥远，遥远到让她有些不安。
下午，张总把梁舟叫进了办公室。
“梁舟啊，坐。”张总的态度比以前客气了不少。
他亲自给梁舟倒了杯茶，这待遇，以前只有总公司的领导来视察时才有。
“张总，您找我有什么事？”梁舟开门见山。
“呵呵，没什么大事，”张总搓了搓手，脸上带着点不自然的笑，“就是想跟你聊聊。王宇的事情，公司处理得还算及时吧？你还满意吗？”
这话问得很有水平，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。
梁舟心里跟明镜似的，王宇的调岗，八成就是张总为了向他示好，快刀斩乱麻处理掉的。
“张总，王宇调岗是公司的决定，跟我没关系。”梁舟把皮球踢了回去。
“哎，你这孩子，”张总打了个哈哈，“我懂，我懂。年轻人嘛，低调是好事。”
他顿了顿，话锋一转，“不过呢，是金子总会发光的。梁舟啊，我觉得你现在这个岗位，有点屈才了。你看，我手边正好有个新项目，是跟总公司那边直接对接的，很重要，我想让你来牵头，做项目组长，你看怎么样？”
这简直是坐着火箭往上窜。
梁舟才来公司不到一年，按资历，怎么也轮不到他。
张总这是在投桃报李，或者说，是在投资。
梁舟看着张总那张写满精明的脸，心里有点烦。
他想要的，从来都不是这些。
“张总，谢谢您的器重，”梁舟站起身，微微鞠了一躬，“但我觉得我的能力还不够，恐怕担不起这么重要的任务。我现在这个岗位就挺好的，我想再多学习学习。”
张总愣住了。
他想过梁舟会客气地推辞一下，但没想到他会拒绝得这么干脆。
到嘴的肥肉都不吃？
这年轻人，到底在想什么？
“梁舟，你再考虑考虑？这可是个好机会啊！”张总不死心。
“不用了，张总。如果没别的事，我先出去工作了。”
梁舟说完，转身就走，没给张总再劝说的机会。
走出办公室，梁舟长出了一口气。
他知道，自己这么做，肯定会让张总不高兴，以后的日子或许会不好过。
但无所谓了。
他只想守住自己心里那片小小的、属于“普通人梁舟”的自留地。
回到座位上，他发现孙晓正看着他，眼神复杂。
刚才他和张总的对话，办公室的门没关严，外面的人估计都听到了。
又一个拒绝升职加薪的爆炸性新闻。
梁舟感觉自己头顶上的光环，又亮了一圈，也更刺眼了。
他打开手机，点开了一个很久没联系的对话框，头像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。
他打了一行字：爷爷，我想把表还给你。
想了想，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。
他不能这么做。
这是爷爷给他的护身符，也是一个考验。
爷爷说过，真正强大的人，不是看他拥有什么，而是看他能放下什么，又能驾驭什么。
如果连一块表带来的困扰都处理不好，那他还谈什么独立，谈什么自己闯一番事业。
梁舟关掉手机，眼神重新变得坚定。
他决定，不走了。
不仅不走，还要留下来，用最普通的方式，把工作做好。
他要让所有人知道，他叫梁舟，不是“那个戴着千万名表的富二代”。
他就是他自己。
然而，麻烦总是比想象中来得更快。
下班的时候，梁舟刚走出公司大门，就被几个人拦住了。
为首的是一个穿着花衬衫，戴着大金链子的男人，一脸横肉，看他的眼神，像是饿狼看到了羔羊。
“你就是梁舟？”花衬衫男人开口，声音粗哑。
梁舟心里一沉。
他认得这个人，是王宇的表哥，在附近开了家小贷公司，是这一带有名的地头蛇。
看来，王宇还是不甘心。
这是来找后账了。
04
“我就是，有事吗？”
梁舟站定，看着面前几个不怀好意的男人，脸上没什么表情。
他身后不远处，刚下班的同事们都看到了这一幕，吓得纷纷绕道而行，只有孙晓，躲在一根柱子后面，紧张地攥着手机，随时准备报警。
“我弟弟王宇，是你给弄走的吧？”花衬衫斜着眼睛，上下打量着梁舟。
他看梁舟一身普通行头，身材也不算魁梧，眼神里的轻蔑更浓了。
“他调岗，是公司内部的决定，跟我没关系。”梁舟重复着白天对张总说过的话。
“放屁！”花衬衫一口浓痰吐在地上，“我弟弟都跟我说了，就是你小子在背后搞鬼！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？装什么大尾巴狼！”
他显然不信王宇说的什么千万名表，只当是梁舟家里有点背景，把王宇给“运作”走了。
“我告诉你，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个说法，让我弟弟官复原职，你就别想囫囵个儿地从这儿走出去！”
花衬衫说着，掰了掰手指，指关节发出“咔咔”的响声。
他身后的几个小弟也跟着围了上来，形成一个包围圈。
梁舟扫视了一圈，心里快速地盘算着。
硬拼肯定不行，对方人多势众。
报警？警察来了，调解一番，顶多是口头教育，治标不治本，这帮人以后还会来骚扰他。
他需要一个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。
“你想要什么说法？”梁舟问。
“简单，”花衬衫咧嘴一笑，露出一口黄牙，“第一，给我弟道歉，让他回来上班。第二，赔偿我弟的精神损失费，不多，五十万。”
周围传来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。
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，明抢了。
梁舟听完，反而笑了。
“如果我说不呢？”
“不？”花衬衫的脸瞬间沉了下来，“那就别怪哥几个让你见识见识，什么叫社会的毒打！”
他一挥手，两个小弟就准备上来抓梁舟的胳膊。
“等一下！”
梁舟忽然喊道。
花衬衫愣了一下，“怎么，怕了？想通了？”
“五十万，太少了。”梁舟语出惊人。
所有人都懵了，包括花衬衫自己。
这是什么路数？嫌敲诈得少？
“你……你什么意思？”
“我的意思是，”梁舟看着他，一字一句地说，“我这块表，随便磕一下碰一下，维修费都不止五十万。你们要是今天动了我，就不是五十万能解决的事了。”
他故意把手腕抬了起来，那块在灯光下闪着幽光的百达翡丽，清晰地暴露在众人面前。
花衬衫和他的一帮小弟，都是混社会的，不认识什么名表，只觉得这表挺好看的，但梁舟的话，却让他们心里犯起了嘀咕。
维修费就要五十多万？这他妈是什么表？镶钻的吗？
“你少他妈在这儿唬人！”一个黄毛小弟忍不住骂道，“一块破表，还能比金子贵？”
“是不是唬人，你们可以试试。”梁舟的语气依旧平静，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冷意，“或者，你们可以现在就拿出手机，拍张照片，上网搜一搜，百达翡丽，6002G。”
他把型号都报了出来。
花衬衫将信将疑，他给旁边的小弟使了个眼色。
那个小弟还真就掏出手机，对着梁舟的手腕拍了张照，然后开始在网上搜索。
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小弟的手机屏幕上。
几秒钟后，那个小弟的脸色变了。
他先是瞪大了眼睛，然后嘴巴张成了“O”型，拿着手机的手都开始抖。
“琛……琛哥……”他结结巴巴地喊着花衬衫。
“搜到了？什么玩意儿？”花衬衫不耐烦地问。
“哥……这……这表……网上说……说要……一千七百多万……”
小弟的声音都破了音。
“什么？！”
花衬衫一把抢过手机，凑到眼前。
屏幕上，正是梁舟手腕上那块表的照片和详细介绍，后面跟着一长串令人头晕目眩的数字。
“公价1755万人民币，二级市场溢价更高，一表难求……”
花衬衫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，额头上的冷汗“唰”地一下就冒出来了。
他混了这么多年，也算见过点世面，几十万上百万的生意也接触过，但上千万的东西，还是活生生戴在一个人手上的，他真是第一次见。
他感觉自己腿肚子都在转筋。
这哪是来找人麻烦的，这他妈是来碰瓷原子弹的啊！
别说碰一下，就是离近了喘口气，他都怕把这表给吹坏了。
“咕咚。”
花衬衫艰难地咽了口唾沫，再看梁舟时，眼神已经完全变了。
从轻蔑，变成了恐惧，甚至是……谄媚。
“那……那个……梁……梁先生……”他连称呼都改了，“误会，这绝对是天大的误会！都是王宇那个小王八蛋，胡说八道，才让我……让我冲撞了您。”
他反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，打得“啪”一声脆响。
“您大人有大量，别跟我这种粗人一般见识。我这就滚，马上滚！”
说完，他冲着身后那帮还愣着的小弟吼道：“都他妈傻站着干什么？还不快给梁先生赔罪！”
那帮小弟如梦初醒，一个个点头哈腰，嘴里喊着“梁先生对不起”。
“滚吧。”
梁舟淡淡地吐出两个字。
花衬衫如蒙大赦，带着他的人，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了夜色里，比来的时候快了十倍不止。
一场危机，就这么化解了。
周围的同事们看得目瞪口呆，跟看了一场玄幻电影似的。
梁舟整理了一下衣领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，转身准备离开。
这时，孙晓从柱子后面跑了出来，站到他面前。
她的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表情，眼睛里却闪着一种奇异的光。
“梁舟，你……”
她想说“你好厉害”，又觉得不合适。
她想问“你到底是谁”，又觉得太唐突。
最后，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一句：“你没事吧？”
梁舟看着她，忽然笑了。
“没事。不是说好要请我喝奶茶吗？还算数吗？”
孙晓用力地点了点头，“算数！当然算数！”
两人并肩走在下班的路上，谁也没有再提刚才发生的事。
但孙晓知道，从今天起，她眼中的梁舟，和以前那个沉默寡言的同事，已经完全不一样了。
他身上，仿佛笼罩着一层神秘的迷雾，让她看不清，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。
05
奶茶店里，舒缓的音乐流淌。
梁舟和孙晓面对面坐着，各自捧着一杯温热的奶茶。
刚才的紧张气氛已经完全消散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安静。
“谢谢你，刚才没有走。”梁舟先开了口。
他指的是孙晓躲在柱子后面，没有像其他同事一样马上离开。
孙晓的脸微微一红，“我……我就是有点担心。不过现在看来，我的担心是多余的，你比我想象中……厉害多了。”
她小心翼翼地措辞。
“我只是运气好，”梁舟搅动着杯子里的珍珠，“那帮人，欺软怕硬罢了。”
他不想过多地解释。
孙晓很聪明，她没有再追问下去，而是换了个话题。
“你为什么要来我们公司上班呢？我是说……以你的条件，应该有更好的选择吧？”
这大概是所有同事心里共同的疑问。
梁舟沉默了片刻，似乎在组织语言。
“我问你个问题，”他抬起头，看着孙晓的眼睛，“如果有一天，你中了五千万的彩票，你会做什么？”
孙晓愣了一下，显然没料到他会问这个。
她认真地想了想，“我可能会先辞职，然后去环游世界！不，还是先给我爸妈买套大房子，再给我弟买辆车……剩下的钱存起来，吃利息，应该就一辈子不愁吃穿了吧？”
她的眼睛里闪着光，充满了对未来的美好幻想。
这是大多数普通人最真实的想法。
“你看，”梁舟笑了，“所有人想的都是有了钱之后，就不用工作了。但我恰恰相反，我从小到大，什么都不缺，唯一缺的，就是像你刚才说的那种，为了给爸妈买房子，为了让生活变得更好一点，而去努力工作的体验。”
孙晓似懂非懂。
“我爸总说，我这辈子最大的成就，就是生在了梁家。他给我铺好了一切的路，从上哪个幼儿园，到以后接管哪个分公司，都安排得明明白白。”
梁舟的语气很平淡，但孙晓能听出一丝无奈。
“我不喜欢那样的人生，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。所以，我跟我爸打了个赌，我说给我五年时间，不靠家里一分钱，我也能养活自己，活出个人样来。如果我做到了，以后我的人生，他不能再插手。”
孙晓终于明白了。
原来，这个开局就是王炸的男人，竟然有着这样“凡尔赛”的烦恼。
但她没有觉得可笑，反而有些心疼。
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围城，城外的人想进去，城里的人想出来。
“所以，那块表……”
“是我爷爷给我的，”梁舟提起爷爷，眼神柔和了许多，“他是我家里唯一支持我的人。他说，男人可以一无所有，但不能没有志气。这块表，是他给我的一个纪念，也是一个提醒，提醒我不要忘了自己是谁，从哪里来。”
孙晓静静地听着，她感觉自己正在触碰到一个真实的梁舟。
不是那个戴着千万名表的神秘富豪，而是一个努力想要证明自己的、有点固执的年轻人。
“对不起，我是不是问得太多了？”孙晓有些不好意思。
“没有，”梁舟摇摇头，“你是第一个，也是唯一一个，听我讲这些的人。谢谢你。”
这声“谢谢”，说得很真诚。
孙晓的心，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。
她低下头，吸了一口奶茶，甜甜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，一直甜到了心里。
接下来的日子，办公室恢复了平静。
梁舟依旧是那个梁舟，上班、下班，做着分内的工作，只是再也没有人敢小瞧他。
张总几次三番想给他安排更重要的岗位，都被他婉言谢绝了。
他和孙晓的关系，却在悄然发生着变化。
他们会一起吃午饭，聊一些工作上的趣事，或者生活中的烦恼。
下班后，如果没事，梁舟会送孙晓到地铁站。
两人之间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在滋长。
这天，公司接到了一个大项目，是和一个国际知名的投资公司合作。
对方要求非常高，方案改了七八稿，都不满意。
整个部门的人都愁云惨淡，张总急得嘴上都起了好几个燎泡。
会议室里，气氛压抑。
对方的代表，一个叫凯文的华裔男人，正用流利的英文，毫不客气地批评着他们最新一版的方案。
“你们的创意，还停留在十年前。市场分析，漏洞百出。我甚至怀疑，你们到底有没有认真研究过我们的品牌文化。”
凯文的话像刀子一样，割在每个人的脸上。
张总的额头上全是汗，一个劲儿地赔笑。
“凯文先生，您再给我们一点时间，我们马上组织人手，重新做一版……”
“不用了，”凯文冷冷地打断他，“张总，我们的时间很宝贵。如果下一版方案还是这个水平，我想，我们就没有必要再合作下去了。”
他说完，合上文件，起身就要走。
就在这时，一直坐在角落里沉默不语的梁舟，忽然开口了。
“等一下，凯文先生。”
他说的，也是一口纯正流利的英文，带着点恰到好处的伦敦腔，优雅又自信。
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他。
凯文也停下脚步，转过身，挑了挑眉，看着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年轻人。
“你是？”
“我是这个项目组的成员，我叫梁舟。”梁舟站起身，不卑不亢地直视着对方，“关于这个方案，我有一些不同的看法，不知道能不能占用您五分钟时间？”
凯文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玩味。
他见过的中国公司员工，大多在他面前唯唯诺诺，像梁舟这样敢于直面他挑战的，还是第一个。
“可以，我给你五分钟。”
凯文重新坐了下来，抱着手臂，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。
整个会议室的目光，都聚焦在了梁舟身上。
孙晓的心，提到了嗓子眼。
她不知道梁舟要说什么，但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。
今天，他会再次让所有人大吃一惊。
06
“首先，我承认我们的方案在创意层面确实存在不足，”梁舟开口，声音沉稳而清晰，“但这并非因为我们停留在十年前，而是因为我们和贵公司之间，存在着信息差。”
他走到投影幕布前，拿起遥控笔。
“凯文先生，你们提供给我们的资料里，反复强调品牌的核心是‘传承’与‘尊贵’，所以我们之前的方案，都围绕着这两个关键词展开，试图营造一种厚重的历史感。”
“难道不对吗？”凯文反问，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。
“对，但也不全对。”
梁舟没有被他的气场压倒，反而微微一笑。
“任何一个成功的百年品牌，‘传承’都只是它的基石，而不是它的全部。真正让它保持活力的，是‘创新’，是在每一个时代，都能精准地把握住年轻消费者的脉搏。”
他按动遥控笔，屏幕上跳出了一张图片。
那是一块设计前卫、色彩大胆的腕表。
“这是贵公司去年推出的限量款，‘城市霓虹’系列。它的设计灵感来源于赛博朋克文化，目标客户是Z世代的年轻新贵。这款表一经推出，就在社交媒体上引起了病毒式传播，二级市场的价格翻了三倍。”
梁舟侃侃而谈，对对方的产品和市场策略了如指掌，甚至比在场的很多人都更了解。
凯文脸上的轻蔑，慢慢收敛了起来，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讶。
“你说的这些，和我们的项目有什么关系？”
“当然有关系，”梁舟切换到下一页PPT，上面是他自己连夜做出来的几张概念图，“我们这次合作的项目，是一款面向中国市场的线上理财产品。如果我们一味地强调它的‘安全’和‘稳健’，那就跟市面上成千上万的同类产品没有任何区别，无法吸引到真正的优质客户。”
“我们应该反其道而行之，主打‘新锐’和‘个性’。我们的目标客户，不应该是那些手握重金、思想保守的中年人，而应该是像我这样的，有一定财富积累，但更追求生活品质和个性表达的年轻一代。”
他的目光扫过全场，最后落在凯文身上。
“我们要做的，不是一个冷冰冰的理财工具，而是一个潮流、有趣、能彰显身份的社交金融平台。在这里，投资不仅仅是为了赚钱，更是一种生活态度的表达。”
梁舟的语速不快，但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，充满了强大的说服力。
会议室里鸦雀无声，所有人都被他的思路和远见给镇住了。
张总张着嘴，像是第一次认识梁舟。
孙晓更是满眼放光，她从没见过这样自信、这样闪耀的梁舟。
凯文沉默了。
他看着梁舟，眼神复杂。
良久，他才缓缓开口：“你说的这些……很有趣。但是，凭什么让我相信，你有能力把这些想法变成现实？”
“就凭这个。”
梁舟抬起左手，解下了手腕上的百达翡丽。
他走到凯文面前，把表轻轻地放在了会议桌上。
“凯文先生，你应该认识这块表。”
凯文的目光落在表盘上，瞳孔猛地一缩。
“Patek Philippe Sky Moon Tourbillon 6002G……这是……”
“没错，”梁舟打断了他，“这是我爷爷送给我的。而我的爷爷，是你们公司董事会里，最大的个人股东，梁振邦。”
“轰！”
这句话，像一颗重磅炸弹，在小小的会议室里炸响。
所有人都被炸得外焦里嫩。
张总的腿一软，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。
孙晓也捂住了嘴，满脸的不可思议。
梁舟的爷爷……是这家国际顶级投资公司的最大股东？
那梁舟……不就是传说中的太子爷？！
凯文也彻底呆住了，他看着梁舟，又看了看桌上那块足以证明身份的腕表，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。
他终于明白，为什么这个年轻人敢当面挑战他，为什么他对公司的战略和产品有如此深刻的理解。
人家这哪是来上班的，这分明是太子爷微服私访，体验民间疾苦来了！
“梁……梁少……”
凯文的声音都变了，从刚才的高高在上，瞬间变得谦卑恭敬。
“我不知道是您……刚才多有得罪，请您千万不要见怪。”
“我今天不是梁少，只是项目组的一个普通员工，梁舟。”
梁舟把表重新戴回手腕上，语气平静。
“我刚才说的，只是我个人对这个项目的一些看法，与我的身份无关。如果你觉得可行，我们可以继续谈。如果你觉得不行，那也没关系，你们可以继续寻找更合适的合作伙伴。”
他把选择权，重新抛给了凯文。
这一下，凯文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。
跟太子爷说不行？他还没活够。
说行？又显得自己太没原则，太谄媚。
他额头上的汗，比刚才的张总还要多。
整个会议室的气氛，尴尬到了极点。
就在这时，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。
一个穿着定制西装，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，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公司的高管。
“爸？您怎么来了？”
梁舟看到来人，眉头微微一皱。
来人正是他的父亲，梁氏集团的现任掌舵人，梁鸿。
梁鸿没有理会梁舟，而是径直走到主位上，目光威严地扫视了一圈。
“各位，不好意思，打扰了。我来宣布一件事。”
他清了清嗓子，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：
“从今天起，梁舟将正式接任我们公司中国区总裁的职位，全面负责在中国的所有业务。刚才的这个项目，就由他全权定夺。”
全场，死一般的寂静。
如果说刚才梁舟自曝身份是炸弹，那他父亲的这番话，就是核爆。
所有人都被震得失去了思考能力。
梁舟的脸色，却瞬间沉了下来。
他看着自己的父亲，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愤怒。
“我不同意。”
他冷冷地吐出三个字。
07
“你说什么？”
梁鸿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，他没想到，在这么多人面前，梁舟敢公然顶撞他。
“我说，我不同意。”梁舟重复了一遍，声音不大，但异常坚定，“爸，我们的赌约还没到期。你说过，给我五年时间，现在才过去不到一年。”
父子俩的目光在空中交汇，空气中仿佛有电火花在闪烁。
会议室里的其他人，连大气都不敢喘。
这可是豪门恩怨的现场直播，比任何商战片都刺激。
“赌约？”梁鸿冷笑一声，“梁舟，你不要太天真了。你以为你躲在这里当个小白领，就是所谓的独立和证明自己了？你住的公寓，是我让秘书给你安排的；你进这家公司，是我跟他们的董事长打过招呼的。你所谓的普通人生活，不过是我为你搭建的一个舞台而已！”
梁鸿的话，像一把把尖刀，狠狠地扎进了梁舟的心里。
原来……一切都是假的。
他自以为的逃离，不过是父亲安排好的一场戏。
他就像一只风筝，以为自己飞得很高很远，却不知道，那根线，始终牢牢地攥在父亲的手里。
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屈辱感，瞬间将他吞没。
“为什么？”梁舟的声音有些沙哑。
“因为你是我的儿子，是梁家未来的继承人！”梁鸿的声音陡然拔高，“你必须按照我为你规划好的路走！我不能让你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上！”
“毫无意义？”梁舟自嘲地笑了，“原来，我努力工作，靠自己的薪水生活，在你看来，是毫无意义的。”
“当然！”梁鸿毫不犹豫地回答，“你的价值，是去运筹帷幄，是去执掌一个商业帝国，而不是在这里，为了一个几百万的小项目，跟人浪费口舌！”
“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！”梁舟几乎是吼了出来。
这是他第一次，用这么激烈的语气跟父亲说话。
“你想要的？你想要什么？”梁鸿逼视着他，“你想要的就是逃避责任！梁舟，你太让我失望了！”
父子俩的争吵，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坐立难安。
张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，他现在才知道，自己公司里居然藏着这么一尊大神，而自己之前还想提拔他……简直是可笑。
凯文更是低着头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。
只有孙晓，她看着梁舟，眼神里满是心疼。
她看到他紧握的双拳，看到他泛红的眼眶，看到他坚强外壳下那颗疲惫而孤独的心。
这一刻，她忽然很想走上前去，抱抱他。
“够了。”
梁舟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他知道，再争吵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。
他和父亲之间，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。
“爸，我最后说一次，我不会接受你的安排。”
他转过身，看向张总，微微鞠了一躬。
“张总，很抱歉，因为我的私人原因，给公司带来了很多麻烦。我决定，从今天起，正式辞职。”
然后，他又看向孙晓，眼神里带着一丝歉意。
“孙晓，对不起，之前骗了你。”
说完，他没有再看任何人，径直走出了会议室。
他的背影，决绝而落寞。
“你给我站住！”梁鸿在他身后怒吼。
但梁舟没有回头，一步也没有停。
整个会议室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。
梁鸿气得脸色铁青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。
他没想到，自己亲自出马，等来的却是儿子当众辞职，拂袖而去的结果。
这简直是在打他的脸。
“反了，真是反了！”
他一巴掌拍在会议桌上，震得茶杯叮当作响。
在场的所有人，都吓得一哆嗦。
梁舟离开公司后，没有回家，也没有去任何地方。
他一个人，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。
城市的喧嚣，车水马龙，都与他无关。
他的脑子里，一片混乱。
父亲的话，像魔咒一样，在他耳边反复回响。
“你所谓的普通人生活，不过是我为你搭建的一个舞台而已。”
原来，他引以为傲的独立，只是一个笑话。
他像个傻子一样，在父亲安排好的剧本里，卖力地扮演着一个奋斗青年的角色，还自以为感动了自己。
这比王宇当众泼他咖啡，还要让他感到难堪。
他走到一条江边，靠在栏杆上，看着江面上来来往往的船只。
晚风吹来，带着一丝凉意。
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，屏幕上，是孙晓发来的微信。
“你还好吗？在哪里？”
很简单的一句话，却让梁舟冰冷的心，感到了一丝暖意。
在这个世界上，除了爷爷，原来还有人，是真心在关心他这个“人”，而不是他身上的那些标签。
他编辑了一条信息，想了想，又删掉了。
他现在这个样子，又该跟她说些什么呢？
说自己是个离家出走的失败者？还是个被父亲操控的可怜虫？
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。
就在他犹豫的时候，一个熟悉的身影，出现在了他身后。
是孙晓。
她手里还提着两杯奶茶，和他第一次请她喝的，是同一个牌子。
“我就猜到你可能会来这里。”
孙晓把其中一杯递给他，声音很轻柔。
梁舟没有接，他转过头，看着别处。
“你都看到了，我就是个笑话。”他的声音很低。
“你不是。”孙晓把奶茶塞进他手里，“在我眼里，你从来都不是什么梁少，也不是什么太子爷。你就是梁舟，是那个会因为同事被欺负而默默帮忙，会为了一个方案熬夜到凌晨，会因为拒绝升职而得罪领导的，有点笨，但很善良的梁舟。”
她看着他的眼睛，一字一句，说得无比认真。
“你的身份，你的家庭，都不能定义你。能定义你的，只有你自己。”
梁舟愣住了。
他看着眼前的女孩，她的眼睛像夜空里的星星，明亮而温暖，驱散了他心中所有的阴霾。
他忽然觉得，父亲搭建的舞台也好，安排好的剧本也罢，都不重要了。
重要的是，在这个舞台上，他遇到了一个真正看懂他内心独白的观众。
这就够了。
“谢谢你，孙晓。”
他接过奶茶，喝了一大口，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流进胃里，也流进了心里。
“那……接下来，你有什么打算？”孙晓小心翼翼地问。
梁舟看着远方的江面，沉默了很久。
然后，他转过头，看着孙晓，笑了。
“我想，是时候，真正地为自己活一次了。”
08
几天后，梁舟约了父亲在一家茶馆见面。
这一次，他没有穿那身廉价的休闲装，而是换上了一套得体的西装。
手腕上，依旧戴着那块百达翡丽。
他看起来，成熟了许多。
梁鸿看着对面的儿子，眼神复杂。
他以为梁舟离家出走几天，锐气被磨掉，就会回来向他低头认错。
但他没想到，梁舟的眼神，比以前更加平静，也更加坚定。
“爸，我想跟你谈谈。”梁舟先开了口。
“谈什么？谈你什么时候回公司上班吗？”梁鸿的语气依旧强硬。
“不，”梁舟摇了摇头，“我想谈谈我的未来。”
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，拿出了一份文件，推到梁鸿面前。
“这是我做的一份创业计划书，我想开一家属于自己的投资咨询公司。”
梁鸿拿起计划书，草草地翻了几页，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。
“就凭这个？一个连办公室都没有的空壳公司？梁舟，你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？”
“公司很小，启动资金也只有五百万，”梁舟平静地回答，“这五百万，是我这几年靠自己做的一些小投资，还有爷爷以前给我的压岁钱攒下来的。跟梁家的产业比起来，它确实不值一提。”
“但是，爸，这是我自己的东西。从公司的选址，到团队的组建，再到未来的发展方向，每一个字，都是我自己想的，是我想要为之奋斗一辈子的事业。”
他的目光，前所未有的明亮。
“我不会再回梁氏集团了。但我向你保证，五年，不，十年之内，我会让我的公司，成为业内不可忽视的存在。到时候，我会以平等的合作伙伴的身份，和梁氏集团坐在一张谈判桌上。”
梁鸿看着儿子，久久没有说话。
他从梁舟的眼睛里，看到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东西。
那是一种真正的、不依附于任何人的野心和自信。
这和他以前那个只会叛逆和逃避的儿子，判若两人。
“如果……你失败了呢？”梁鸿问。
“如果我失败了，我会回来，接受你的任何安排，再无怨言。”梁舟斩钉截铁地说。
梁鸿沉默了。
他端起茶杯，喝了一口，滚烫的茶水似乎也无法平复他内心的波澜。
他知道，他留不住这个儿子了。
雄鹰的翅膀一旦长硬，就再也关不住了。
“好，”良久，他从嘴里吐出一个字，“我给你十年时间。”
说完，他站起身，没有再看梁舟一眼，转身离开了。
梁舟看着父亲的背影，知道这场持续了多年的战争，终于以一种他意想不到的方式，达成了和解。
他没有赢，也没有输。
他只是，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选择人生的权利。
梁舟的公司，很快就开张了。
办公室不大，租在一个新开发的写字楼里，员工也只有寥寥几人。
开业那天，没有剪彩，没有花篮，只有一个小小的蛋糕。
孙晓也来了。
她辞掉了原来那份安稳的工作，选择加入梁舟的初创团队，成为了他的第一个员工。
“梁总，以后请多多指教。”孙晓俏皮地冲他敬了个礼。
“别这么叫我，”梁舟笑着说，“叫我梁舟就好。”
他看着孙晓，眼神温柔。
“你真的想好了吗？跟着我，未来可能会很辛苦，甚至……会失败。”
“我想好了，”孙晓点点头，眼神坚定，“你说过，你想为自己活一次。其实，我也想。”
两人相视一笑，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，照在他们年轻的脸上，也照亮了他们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。
几个月后，梁舟的公司接到了第一笔大单。
客户，正是之前他得罪过的那家国际投资公司。
凯文亲自带着团队过来，态度谦卑地寻求合作。
签约仪式上，凯文看着梁舟手腕上那块依旧在转动的陀飞轮，感慨万千。
“梁先生，我现在才明白，真正厉害的，不是您手上的这块表，而是戴着这块表的您。”
梁舟笑了笑，没有说话。
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。
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，它终于回归了它本来的意义。
它不再是财富的象征，也不是身份的标签。
它只是爷爷留给他的一个念想，一个提醒。
提醒他，无论飞得多高，走得多远，都不要忘记，自己最初想要的是什么。
签约仪式结束后，梁舟走出会议室，看到孙晓正在外面等他。
“走吧，不是说好今天要去吃火锅庆祝吗？”孙晓笑着说。
“好。”
梁舟很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。
两人并肩走在夕阳下，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。
至于未来会怎样，没有人知道。
但至少此刻，他们正走在自己选择的路上，脚步坚定，内心丰盈。